20150908 明天的To do list:
1.煮掉退冰的雞肉。
2.去登記結婚。
一生一次的行程，心裡沒有覺得很特別。
不是不高興或不想去， 但沒有浪漫或什麼不切實際的期待。
我知道我還是我，他還是他。
原來，討論結婚，和討論分手是一樣的過程。
重看那年的日記，出現最多次的是『不敢幸福』『抗衡』與『尋麻疹』。
2014的聖誕節前夕，剛和尼奇從瑞典德國的旅行回來，
忙完金馬獎， 整個月過的魂不守舍，憂鬱寂寞。
有個東西卡在心裡，不時的攻擊自己。
只好逼自己要把兩人的事情好好談清楚，不能再得過且過的拖。
某天他獨自在家，胸口異常的疼痛，
痛到要去急診室兩次， 查不出什麼原因，尼奇只能自己回家。
問他是不是有什麼煩心的事，他否認、或不說話。
至此之後我們之間的溝通陷入前所未有的泥沼，
面對未來，兩個人都知道躲不掉、逃不走，於是壓力大得不得了。
溝通很吃力的斷續前進，，國籍問題，工作問題，
尤其是愛情關係的問題一直無解。
到底要住台灣還是瑞典？
一個簡單亦複雜的問句，讓船撞上冰角，
發現冷冽的水面下是座巨大的冰山。
他沒有想法，我沒有放下，兩個人鬼打牆不知道在幹嘛，
常內心澎湃、又怨又氣，卻相對無語。
在關係中，我習慣扮演那個不斷提問、試著用力動作的人。
他被我問煩了，永遠回答地模稜兩可，不知道，不決定。
何奈他總是把每個問句聽成是對他的指責。
感覺他很需要從我這裡獲得肯定， 我卻吝嗇地一點也不想給，
除非我能先解除自身的焦慮。
『愛我就要接受真實的我』，聽起來很合理，實際上一派胡言。
如果沒有意願要投入彼此的世界，
只想照自己的意思活，有沒有另一個人沒差，那又何必和我有關聯？
不會怪他，只是很無奈。
也不會不愛他，只是很難想像我會嫁給別人。
愛情啊，原來是虛無的，它和婚姻結合的少之又少。
是否要過家庭生活是一種選擇，人們卻不能選擇愛情。
我是想要落實我們的愛情。 而事實上也落實了，
共同生活了這麼多年，試著分手多少次，
那些好的壞的回憶真實的存在著。
心想，如果不能當他的太太，不過是一個很大的夢想破滅，
沒什麼大不了，死不了。
除了充滿遺憾又無奈， 剩下的情緒盒子裡空無一物。
2015年一月中，在躲了幾天之後上線把他徹底痛罵了一頓。
再也不要告訴你該怎麼做了，我說。
期待他可以表達並捍衛自己的想法，才是一種應有的承擔。
他仍關心我的生活，陪我聊天；但我寧可不要這些，
我要他決定將來該怎麼走下去，無關日常雜碎事。
『我想和你在一起，但是不知道怎麼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
和尼奇講話，我試著字字句句都如此精簡誠實一發到位。
為什麼我要喜歡他，卻又一直嫌棄他？
要愛他，又不相信他想跟我在一起？
自我的矛盾在內心爭執不休。
三月他決定去貼廣告， 試將他的公寓轉租一年，
如果可以，就來台灣找工作。
終於有動作，且看到他願意努力的誠意很感動， 但也開始坐立不安。
『搞了半年，我居然把彼此的未來交託在一個租屋廣告上？』
這邏輯似乎有很大的瑕疵。
對於要換個國家生活與否， 他也有很多壓力，
但他因為尊重我，或愛我， 表面上是冷的，
或許現實上是他不會把壓力回頭強加到我身上，
是想辦法自己吸收，忍受這樣的不舒服？
我因此轉了一個方向，感覺到愛，更看到自己的不足。
在歐洲的鄉下小鎮，他身邊幾乎沒有任何資源，
若這等事要我自己承擔，恐怕不會做得比他好。
但我依舊沒有放過自己，也沒有放過他。
不知道他在害怕什麼，那些矛盾依戀，
也不知道自己在嚴格的要求著什麼，說什麼也不願意放心的相信他。
年年夜夜，需要電視有聲音才能勉強入睡，
必須大量閱讀解析感情問題的文章、書評，
裝了一堆知識進腦袋，連尼奇都忍不住誇讚我的聰明，
然後呢？然後為什麼繞了這麼多年我解不出來？
人生的大習題為什麼無解。
常怪自己不夠笨，總是一眼看穿許多事物潛在的謬誤，
但更怪自己不夠聰明，無力去解決那些問題。
就這樣被卡在中間，過得不快樂，
幻想著，不論是比聰明點或笨點都好過現在這樣吧！
因為深知不可能騙過自己，去忽略那些已被大腦發現的麻煩與問題，
於是拼命地推敲心理，看書看電影，研究腦內活動，
幾年下來，發現這樣的努力，受益時間卻非常少。
問題似乎可暫時得到解決， 聽別人的感情問題時，也都能講得頭頭是道。
但隨年紀越長，問題困難度越高，
終於發現這些問題怎麼想都無出路，條條道路皆繞回原點。
無論怎麼抽絲剝繭，發現每項線索都相互矛盾。
越想拼好拼圖，就越是發現事情的絕望缺乏，焦慮，
我發現自己掉入了邏輯推理與理性分析的陷阱中。
能夠一眼揪出問題，成為一流的分析師是聰明，
但能適時的跳脫出邏輯的陷阱是智慧。
音樂印證了這樣的道理。
從與尼奇之間的問題發現自己中了計，繞不出來的問題原來是這樣：
忘了用心，只記得用腦袋。 忘了活在當下的重要性。
人只管要往前，去創造一個個精彩的故事， 無須擔心舊的故事跑到哪兒去了。
後悔？誰都說不出個準，不論做什麼樣的決定，都可能會後悔。
沒有人可以做出完美的決定，尼奇不行，我也不行。
於是生活只能且走且看，忠於自己的心和感受。
『全心投入』的意思是：
我們願意放棄我們想要成為的那種人，而真正成為自己。
臣服在愛情面前，沒有什麼得失好計較。
算計下去，到底要算到多少才是划算？
當仔細分析過了每個細節與問題，終將發現，問題本身就是錯的。
我中計了。十幾年來現在才想通。
『如果這是你要的，就這麼做吧！』 但你必須誠實地說出心裡所想。
他答應我要盡力而為。
我不再問了。如果我也想跟他一起生活，那還有什麼好考慮？什麼好問。
原來，討論結婚，和討論分手是一樣的過程。
那是一種邁開腳步脫離舒適圈，豁出去
， 必須剖開心裡，面對自己再放過自己的掙扎。
同為家中老么，在充滿情緒高壓的媽媽教養長大的我們，
這個決定談何容易。
接下來幾個月他靜靜的把單身證明辦好認證，和公司請假，
我默默地整理舊物，把收藏的泰迪熊送給可愛的學生們，
去拔了智齒。
打包我的年少歲月、那些無聊卻必要的愛情掙扎，
那個不敢幸福的我，覺得自己總是做錯事的我，應該要長大了。
未來的日子不再是可以自己操控的玩意兒，
再怎麼不情願還是要適時讓出駕駛座，相信命運會帶我到更好的地方。
但我們對自己都如此沒信心，對外面的世界更是沒信心。
所以不想對外人說，包括父母。
因為到了這個年紀，結婚帶給人的壓力與反思，比浪漫情懷多太多，
我們倆都有點消化不來，所以連分一些些心力去處理外面的情緒都不願意。
專心在我們兩個人身上就好，這是對自己無時無刻的提醒。
九月九日去登記，十日結婚生效。
本想把911當結婚紀念日又很迂腐的覺得不太吉利。
登記後我們餓得去戶政事務所的對面吃麥當勞，
下午第一次帶他去101樓上觀景台。
晚上我在『鳥人』的DVD前睡著，爾後躺在床上又講了一下話才入眠。
他說覺得怪怪的，但問他哪裡怪也說不出口。
我也覺得怪怪的，很不想去挖掘那是什麼感覺。
這兩天的天氣都好棒，清爽怡人還有大太陽。
醒來躺在床上看著窗外一小片藍天，抱著MIU， 尼奇還在睡，
覺得很巧妙，我的人生會走到這一天。 結婚的這一天。
我躺在白馬王子身邊，做了他的妻子。
雖然過程不太浪漫，但最終還是浪漫的不得了。
2004年紐約帝國大廈
2015年台北101觀景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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