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心煩意亂,意念遭遇困頓之際,容易宿命論。
2015年的年初,逼迫自己不再抽離,面對現實,
強押著懦弱怕事的本性,必須思考是否結婚,將來往哪裡走去。
心緒反反覆覆,仰賴和尼奇的通訊程式刪了又裝、裝了又刪,
腦裡的感情與理性兩套系統分析已不知道重寫了多少回。
人當機如空殼,工作顧貓之餘不是在哭,
就是坐電腦前面發呆,開網頁關網頁開網頁再關網頁。
假裝做點事吧!我是有這點毛病,總覺得使手焦慮,會讓心焦慮舒緩一些。
實是越搞越糟、心裡越亂的機率越大。
當時剛開始流行用pinrest 。 聽好萊塢名人說,
網面專門幫人搜集自己喜歡的圖片,看了心情會很好。
剛開帳號,還沒來得及告訴電腦我喜歡些什麼,
跳出一件白色洋裝的照片,蕾絲領口,澎裙及膝長,
不超出限度的華麗正式小禮服,是我喜歡的樣子。
婚紗?早已過了那個幻想當一日公主的年紀,
給我一百個金碧輝煌的排場,也換不到一個對未來的踏實安全感。
盡量保持不屑的背後,是感覺自己不值得。
何況事情膠著到現在,婚大約是結不成,
可能一輩子都別想, 就算有這個夢,也沒有那個錢。
洋裝照片的連結點進去,美金100多塊。運到台灣免運費。
越看越矛盾,覺得心裡甜甜的,又覺得可笑;
其實我也想穿的美美的嫁給他,就算是演一場戲,這輩子也想演演看,
但什麼時候才有坦白承認的力氣、足夠的信心說出來。
於是抱著玩弄、跟某種力量對賭的心情,
無魂有體的點兩下手指,出賣自己的信用卡號,
如果真因此被盜刷而破產,一定是老天有意替我擋,
畢竟被騙財比被騙婚好得多。
世界上沒有這麼順利的事,(尤其是婚事)
果然等了三個禮拜包裹還沒來,寫信去問,
對方叫我等到4月10日。 還反問我會不會放在樓梯間被鄰居收走之類。
甘冒被爸媽問東問西的麻煩卻填了爸媽家當郵寄地址,
只因有管理員代收。
若寄到這門鈴壞掉的無電梯老公寓,那肯定是永遠收不到的。
等到四月,如意料之中無消無息。
不需等到花兒都謝了,在之前我就很篤定,老天要給我一個sign,
告訴自己,跟尼奇結婚,純粹是自己的幻想,空笑夢罷了。
和他之間長跑拉鋸決裂,強摘的果子不會甜,
世上最不能強求事的就是感情。
過程亂七八糟,結局怎麼可能好?
若這些年是白費,至少妳要學會這點吧,我告訴自己。
已確知:分手不能解決問題,結婚更不能解決問題。
花了太久時間才真正接受,親密關係無關乎分合的議題,
是共同修行和磨練的宿命。
但無論我再怎樣強勢、他再怎樣沒主見,
我們必須尊重彼此的決定。
對方也很阿莎力的就退了款。
沒有洋裝,也沒有被盜刷,一切又回到原點。
看似平靜實則心點點滴滴死的日子。
五月中的某一天,如同往常挑了沒課的日子去探望爸媽。
吃了晚餐洗了碗,盤算著要坐幾點的高鐵回家,
爸從管理室拿了一個謎樣的包裹上樓。
打開試穿,料子沒有想像中的細緻,
但樣式都是對的,裙子比想像中的澎很多。
而且尺寸非常大,不合身。 媽還問我買這種衣服幹嘛?
我說便宜,推託為了要去吃好朋友的喜酒。
默默地把它從新竹拎回台北,實在沒有愛上這件洋裝的感覺。
或許已經強迫自己忘了,把夢給叫醒了,
網站照片中的美麗僅供參考,穿在身上才知道多尷尬刺癢。
婚姻肯定也是如此,多少前輩循循善誡,
我還是不免俗的傻傻夢一回,醒了吧醒了吧。
閉上眼,忙著忙著又過了一個月,
它一直隨著塑膠套躺在空房間的床上,
天氣熱到我沒想開冷氣,只為再把這件洋裝套上試穿再脫下來。
這個莫名奇妙又出現的包裹到底是什麼sign?
對方已經退了款,若寄回去美國退貨,
郵資要自付而且不便宜, 再付錢似乎有給對方隨時可扣款的理由。
不過事隔已久,退貨更是沒意義。
那就這樣吧,帶著少許蒙蔽的罪惡,
也沒收,洋裝就一直躺在那床上,
變成一件刻意不重視,又不得無視的,我的衣服。
狀況轉轉寰寰,直到八月中尼奇來到台灣,
搞定繁雜手續簽了字, 我才拿去給修改師修了腰身和領口。
衣服合身之後有身價翻倍的感覺,看起來還挺有模有樣。
把它帶到瑞典來,某天同尼奇的爸爸媽媽在家門前拍了照,
至此,這件飄過太平洋與大西洋的免費白洋裝,
正式成了我的結婚禮服。
在洋裝底下穿了一件黑色leggin,要拍的時候把褲管拉起來,
鄉下地方,雖然只走五步路可草皮上都是泥,
我不敢穿高跟鞋,靴子保暖又俏皮一點。
公公拿著快變成古董的傻瓜相機來,
快零度的陰天,天又黑的快,
透過老光眼鏡和小小的螢幕, 手微顫抖的按下一張張快門。
不正式不麻煩,沒有任何佈景和設備,
只有我們四個人和傻瓜相機, 成了我們的結婚照。
電影裡的Vera Wang與安和路上的C.H,
太完美耀眼、讓人目眩神迷,
讓人忘了踏進人生下一段旅程的掙扎與矛盾。
若存在著一個平行宇宙,裡頭的我穿著名牌婚紗嫁給大明星,
那很好。但此刻,我仍希望可以留在這裡,
穿著580元修改費,用幾個月患得患失的心情換來的平凡洋裝嫁給他。
內心的障礙賽是自找的, 卻意外與買婚紗的過程曲折吻合。
這大約就是老天爺要給我的sign,
再翻騰再鞭策的努力,也不如一個天上掉下來的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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