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威38號

我不是好老師

96學年度結束之後，用幾近麻醉自己的方式，看了一整個禮拜的各式影集。

教學生不是沒經驗，但首次帶大班課，有些無力疲憊。

無力的是站在講台上時，覺得自己無法如關在琴房裡一對一的瞭解他們。

疲憊的是大環境中總會有沒必要卻不得不遵守的規矩。

答應接下課之後，我不斷的努力回想自己念國中的年紀到底在想什麼，

在乎喜歡些什麼。國中音樂課都幹什麼？

答案當然很清楚，那時的音樂課常常被拿來當數學課用。

音樂老師曾使每個人上台獨唱，除此之外，我好像都抓緊難得的機會跟同學們傳紙條聊天。

於是第一堂課我說：

「你一輩子都不會音樂，其實也不會怎樣。學音樂只是多了樂趣，

也多了一個把妹的工具。」心裡是真的這麼想。

人生中必然該懂的知識，是學會快樂、滿足和感動，

且甭論理化數學國文地理，音樂算是哪根蔥。

結果有人塗鴉課桌椅，有人損毀公用課本，﹝其實我根本抓不到﹞

也只能裝模作樣的指責一下下，畢竟團體生活還是有該尊重的條約。

但是站在他們迷惘苦悶的青春角度，實在覺得這點點發洩不足掛齒，無傷大雅。

上課很吵，我僅要求「講話小聲一點。」

因為以前的我也只有逮到這短短時間才能感覺小小的自由。

有幾個都不寫作業，到後來願意抄一份來，我都覺得他們很可愛。

不聽講不回答，明明都了解考試卻不寫，我說，

如果你想要過頹廢的人生，那不干我事。

成年人的世界這句話說得通，但對於老師角色來說，

似乎有點抽離的太嚴重。

我沒有忍，就是無法生氣，發生很多事都不會氣。

礙於現實的體制，又必須假裝氣一下罵幾句，不然好似沒負責。

原因，我是如此被教育大的。

有沒有帶聯絡簿是自己的事，該念哪一科是自己的事，將來的成就與否更是自己的事。

絕對沒有打電話回家求救這齣戲唱。

我僅是個一周見到他們兩小時的音樂老師，希望用微薄的功能提醒他們：

「要學不學，都是自己該負責的事。」之於虎大的學生，則更是如此。

於是乎遇到態度惡劣又拿翹的學生，我也不會罪惡叢生的覺得教育失敗是自己的錯。

像他們亂糟糟的年紀，該釐清的應該是思考方向；

當初我天天秒秒呼喊著「為什麼要聯考」的心情還記憶猶新，

我該站在他們的角度發聲。

「現在努力把成績考高分，是為了爭取更多的選擇權，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

拷貝自我國一導師的話。

「選擇權有了之後，接下來的問題更難，因為你要搞清楚自己喜歡的事是啥。」

這則是自己的體驗。太多人的困擾，源於不清楚自己真正的興趣。

亦或，根本不曾培養過任何興趣。白白活一回。

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好「教」給人家的，

不過如果有人願意懂，我很樂於分享給他們知道，這樣子而已。

實在很難說服別人，這算是哪門子教學熱忱。

從不氣急敗壞的責怪他們不會，因為現在不會不代表他以後不會。

現在學不會，是因為當下生命沒有那個需求，那硬塞又有何用？

要對受教者有這點起碼的信心，把方向盤和油門還給他們。

我期許我是一個端盤子的服務生，把各色佳餚介紹給學生，

要夾哪種去吃都隨意，不想吃表示現在不餓，晚點再吃也無妨。

最怕是強迫別人點菜還規定沒吃光不准離開的那種餐廳，

只會讓人撐死又烙賽。

無為就算有所為，我不是好老師。

但是知道這樣可以救到一部分人。通常會是程度不上不下，

覺得沒有任何老師會注意到他，畢業後會馬上被忘記的那種人。

現實是，成績好的和愛搗蛋的已經受到太多的關注，

總是需要個不好不壞的老師，來記得這些不好不壞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