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一天的基本藥量。
最後剩下的三個胚胎，一個 5BC未驗，一個鑲嵌型
（已經驗出有幾對染色體錯誤，著床機率較低），
一個雖然外型不錯但是1PN（當時胚胎師有很努力的解釋，
我仍舊一知半解一知。大致上是細胞分裂有個階段會分裂成2PN，
但這個胚胎沒有被觀察到此階段）。
可想而知，這樣的成功率有多低。完美的第一次都失敗了，
第二次的四顆賭三顆結果慘烈，手上剩下三張拐瓜劣棗的牌，
幾乎是沒有贏面，天知道我多想要直接棄局走人。
從第一次的被背叛，第二次的不期不待，到此時的徹底放棄。
死了這條心，是因為被狠狠割傷的地方根本沒結痂，
而最能保全自身的方法就是直接跳到最後一步，
先把徹底絕望的那一刻拿來現在想。
現實是，沒有多餘積蓄再無止盡的投資試管；
領養的父母收入門檻很高，我們兩個一定過不了。
現實是，混到40多歲，沒什麼功成名就，
搬到瑞典住連養活自己都有點問題，養小孩是很有壓力的。
媽媽從我上幼稚園開始，就當起日間保姆，
從初生兒帶到上小班，堅持一次只帶一個。
我放學就幫著換尿布，泡牛奶，看著媽媽幫北鼻洗澡。
哄睡陪玩都能獨立作業，我開心的當著大姐姐，對孩子一向很有辦法。
要接受自己這輩子沒有辦法當媽媽？其實很難想像。
不過對於所謂的『天意』，我毫無臆測能力，更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很不公平，也很公平。誰規定老天爺只會讓很會帶小孩的人懷孕？
或許冥冥中那些從小照顧的孩子，長大後教的學生，
都算是我的孩子， 也是我的福氣。今後專心照顧貓就好。
但一向對事情都沒什麼定見的尼奇，
這回卻很堅持要我盡快回台灣做最後一次植入。
『明知道會失敗，為什麼還要我去？』心裡反抗的很嚴重。
他說，至少還是有一點點機會。
我發現他的態度從原本的可有可無，或許因為時間和金錢已投入太多，
出現不服輸的氣味；也或許過程中他漸漸意識到，自己有多想要。
帶著些許賭氣的意味，些許交差了事、盡速了結的態度，我答應他。
但依舊深信胚胎品質是一切基礎，在心裡築起了一面厚厚的防火牆，
告訴自己要好好安排一個沒有孩子的人生。
植入日那天，我依舊隻身到診所，醫生說『最後三顆了，壓力很大吧？』
望著那片熟悉的手術室天花板，苦笑著想：
反正已經一無所有，沒有壓力可言。
就讓我快點從這件事畢業吧！只求安全下莊，我
會打起精神，努力尋找生命其他的意義....
子宮內膜厚度勉強達標，黃體素也是及格邊緣，不如前兩次狀況好。
醫生交代每兩天要打黃體油針，雖然這次D-dimer 沒有前兩次高，
保險起見還是要打痛的要死肝素。不過這種小事已經無所謂。
肚皮上的那針可以自己戳，但屁股上的黃體油針就有點麻煩，
很難自己轉身又以垂直角度入針。
異想天開的想到請貓保母幫我打針，她每天幫老貓打食鹽水，
還連續打了大半年的FIP藥救活兩隻貓，駕輕就熟，
直說黃體油針比FIP 藥好推太多了。
我更名正言順的七早八早就去貓中途報到，一待就是一整天。
[圖] 打肝素的黑青會腫起來，偶爾還會搞到血跡斑斑
家人對於我做試管的事情，態度一直很模糊。
應該說我也從沒跟他們問過、沒討論過。
嘴上說著不置可否，知道他們會心疼我挨針受苦；
阿姨口口聲聲說生養小孩太辛苦，試過一次如果沒有就算了，
但這次卻給了我一顆貫通石。
半信半疑仍然心存感激，拿到這種禮物也是不容易的緣分。
解開繡花的布袋，軟木塞蓋被移走的那一霎那，有股刺鼻的煙硝味，
罐裡還有一些石頭碎灰，不小心還會撒出來。
兩週後，HCG有1373，確定懷孕。
有點驚喜，卻不敢高興。畢竟那三顆胚胎的狀況，半途陣亡的機率有點高；
過了一週，接到診所電話，胚胎師與醫師諮詢過後決定叫我肝素要多打，
改成每天一支。
感覺的出來大家的戰戰兢兢與沒有信心，我不敢想，
刻意不讓自己有任何感覺，每天除了例行公事的打針吃藥，
就是和貓咪們混在一起。
說穿了人生事，有幾件自己控制得了？
盡人事，聽天命的說法很老套，也很實在。
此刻只能保護好心情，在非得墜落時，打開降落傘，
讓自己不至於粉身碎骨，若有餘力，最好能抬頭欣賞這一路上的風景。
第七週我冷靜的走進超音波室，聽見了兩顆心跳。
BPM＝176，Bebop曲目常用的拍子速度。
用手機錄了兩段傳給尼奇，他以為我在開玩笑。
又冷靜的走出診間，等爸爸來接我。
傻眼貓咪當了好幾天，依舊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整件事的發生機率，怎麼算都比中樂透還要低；
最講究科學的事，在生命的奇蹟面前也得謙卑再謙卑。
人類的傲慢有時太巨大，大到遮住自己的眼睛。
以為可以隻手遮天，控制局面，事情總會照著字面上走。
越是規劃，越空虛。軌道設計越縝密，出軌的機會越大。
而兩顆心跳帶來的轟然巨響，要我臣服、要我接受。
這一年多的旅程，絕算不上坎坷。
辛苦悲慘的故事聽的太多，我都記在心上，依舊為他們心疼著。
身為一個從頭到尾都很負面的人，我沒有資格激勵人心，
鼓舞正在受苦的婦女同胞們。就當花錢買彩卷吧，
有買有機會，不論是否中獎，有勇氣跨出那一步就是面對自己的開始。
試管療程漫長，沒有電影裡那種驚喜浪漫的鏡頭上演；
不全然是看到兩條線的一刻，不見得是聽到心跳的瞬間，
喜悅的背後意味更多的擔心。
但幸福它終究會來，或許不是用你想像的方式，
是過程中點滴的累積，是越來越認識生命本質的踏實，
是知道自己是誰，是明白心之所向。
[圖]送給尼奇2019年的生日卡
第三樂章，速度176的Double swing爵士即興，
和弦轉換讓人措手不及，也要加緊腳步跟上，
何其幸運，寫出了我和尼奇最愛的音樂形式。
留言列表
